去美国留学的经历开阔了我的眼界,在这里我第一次看到了互联网,认识了电子邮件,知道了原来在读书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职业生涯叫创业。
留学与迷茫
我是1981年上的大学,那一届人都想出国。出国,是那个时代的一种时髦。
到了美国之后,感觉就像到了新大陆,那里有许多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东西。出国之前,我没坐过飞机,飞机落到旧金山时看到那种万家灯火的景象,给我的印象很深。那时的北京还没有那么多汽车,那么大的机场,在那里的每一天都很震撼。1987年,我研究生毕业时一个月工资53元,还吃不饱饭,为了吃个大米饭都要打仗,而到美国后的奖学金是一个月700美元,简直是天文数字。
几年后,我拿到了博士学位,也能用英文交流,在美国的杂志上发表文章,但在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自己做这些事跟中国有什么关系。而研究草类生态与中国没有什么关系,这种草类全世界只有得克萨斯有。在这种情况下,我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可预见到的研究粮农草,一辈子在得州生存的前景让我非常难受。
遭遇互联网
就是在那个时候,互联网为我打开了一扇窗。博士的最后两年,我在计算机上花费了大把时间,也通过网络认识了很多朋友,其中就包括我后来创业时的伙伴丁健。但当时还没有在这一领域创业的想法,真正开始思考将互联网与中国联系起来是在1992年美国总统大选时。
当时,我正住在一个美国人家里。他是学校民主党党支部的联络人,他们请戈尔来做竞选演说的那天我正好没事,他就领我去了。当时戈尔讲了20分钟的信息高速公路,听完之后我觉得挺有意思,也开始思索互联网可能会对中国产生的影响。之后,我又看了《时代》杂志的一篇封面文章,得到一些启发。于是我就结合两者写了一篇文章——《美国信息高速公路计划对中国现代化的意义》,阐述计算机和互联网会对中国产生的影响,文章后来在《光明日报》上发表了。
其实,很多当时在外留学的人都意识到了互联网对中国的意义,也想要把它带回中国。但当时中国并没有互联网,把它带回来的前路困难重重。很多人因此放弃了,而我则决定试一试,去找丁健商量创业,结果一拍即合,亚信公司也由此产生。亚信成立之时,美国的互联网市场已经发展得相当成熟,留下的空间也不多了,而中国在这方面还是一片空白。所以,亚信的创业元老决定先将Internet技术带回中国,建好中国的Internet主干网,我提出的宣传口号是“把@带回家”。看到远方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就会想,要怎样把这个美好的事物、美好的形式带回祖国,这便是我们那一代人共有的价值观。
亚信、网通到云计算
1995年,亚信回国成立亚信科技,我开始在国内创业。刚回国时,完全不懂什么叫业务,什么叫公司,就是一种简单的热情在支持着我要将互联网带到中国来。
我记得特别清楚,回到北京时,我只拿了护照,没有美国的绿卡,没有美国的护照,身份证也没了。刚开始注册公司时完全不知道怎么做,也搞不清楚公司是中资还是外资,期权、股权也都是特别遥远的概念,最后光注册就花了三个月时间。当时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拿到合同时,我们开不了银行账号,科技部底下的信息中心就给我们借了一个账号。当时就有人跟我说:田总,你胆子真大,还能让你的客户汇款到另一个公司账号上,而且还能拿出来。我们确实这样做了,他们也没有收我们的管理费。当时的状况虽然有些混乱,但充满着热情,遇到的人也特别好。创业时期的那段时光,到现在我还是觉得很美好。
1999年,离开亚信到新成立的中国网络通信有限公司就任总裁兼首席执行官。当时环境有点特殊:邮电部是一个相对封闭的体系,在那个体系里很难找新的电信公司去跟中国电信竞争,而且要去竞争还必须做新的技术、新的产业形态。我扮演推动者的角色,当时政府需要一个公司、一群人来打破垄断市场,我没有别的选择。当时新成立的中国电信很难招到人才,我就相当于一个活广告,别人看到了我的成功,知道跟着老田就能成功,就能赚钱。经过一段时间准备,我们确实招到了人,有的是海归,有的不是。我有意识地在各方面进行协调与权衡,希望团体的力量可以互补,可以最大化。
在网通,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尤其是最后几年,我从邮电部的老同事身上吸取了很多的营养和宝贵的财富。促使我最终决定离开网通的原因有两个:首先,网通上市了,我扮演的角色的使命和阶段性奉献已经完成;其次,网通路演时,遇到杨致远和在硅谷创业时认识的人,从中看到了新浪潮的到来。与我之前接触的互联网相比,现在的互联网已经发展成一种全新的力量,成为知识生产的组织者,而不再仅仅是个工具。
现在,通过这七八年的重新探索,我发现互联网正开始进入另一个辉煌的时期——产业互联网的时代。云计算或产业互联网成为我最想做的事。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运营商只能给客户提供打电话的服务,而不能提供计算和存储服务?云计算时代,网络就是一个超级大规模的计算机,它就像云一样无处不在,我们随时在上面存储资源。后台有一个无所不在、巨大的存储力量,像我们的大脑一样帮助我们记忆,这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
我一直在思考怎么能用三句话把云说明白。其实挺简单,原始社会时,人类在湖泊旁边生活,他们离不开水源。后来经过很长时间的发展,村落兴起,每家有了水井,这就像现在的计算机,每人都有一台。再后来,社会发展到城市出现,每家就不需要水井了,而是用自来水,这就相当于网络,相当于未来的云计算。那时候,每个人将不需要个人计算机,只要打开屏幕,计算的源头就开启了。
身边很多人劝我说:你快50岁了,应该学会享受生活。我觉得人是有很多东西驱动才不断前行的,对我来说,最根本的动力是好奇心。这可能跟我年轻时受到的科学训练有关,以前学生物学时,往往花一天或一个学期去研究一种草,记住它的分类,而我的一个导师一辈子就研究蚂蚁。这种时候必须得有好奇心,对未来世界的向往和好奇是驱动人在这种看似枯燥的研究中继续下去的动力。在我看来,去美国留学的经历开阔了我的眼界,在这里我第一次看到了互联网,认识了电子邮件,知道了原来在读书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职业生涯叫创业。这段经历让我看到一个人即使没有钱,只要有梦想,就能够像苹果、戴尔那样创造出非常好的、能改变人类生活的伟大工具。